【侠明侠】却将无情作东风(番外二)

#6000+,大概甜。

#没有花灯的花灯节扯淡故事。



(番外二)贺新郎



花灯节,市集熙熙攘攘,城外河畔却灯火阑珊,船夫见没生意,索性三三两两凑在一起闲话。有个眼尖的瞧见一个人影远远站在渡口,于是凑上前去问道:“公子可要坐船?今日客人少些,价钱好商量。”那人却摆手:“我在此等人,不渡河。”那渔夫见状便回去了,对其余的人说:“不是客人,是个等人的。”

“灯笼节在这没半个火的地方等什么人,”一个蹲在地上,嘴里叼着一根草的接道,“城里的花灯不好看么?”

另一个接道:“怕是与人谈正事。”那人吐掉草根,说道:“这黑灯瞎火的,能谈什么正经勾当?保不齐是见姑娘。”一个年长的声音打断他们:“轻点声。万一真是什么不得了的暗中勾当,教我们撞上了,跑都跑不了。”几人才噤了声。

阴如蓁那边却只听见几个渔夫聚在一起“嗡嗡”闲聊半天,不想自己在别人眼中已成了“不得了的暗中勾当”。他正疑惑要等的那人迟迟未至,一个冰冷的东西蓦然抵在喉咙上,锐利似刀锋,与皮肤堪堪一线之间。阴如蓁几乎同一时间要从衣兜里取出暗器,却又很快安定了下来,笑道:“好身手。我连你方才近身都未曾察觉。”

那人低低哼笑一声,温热的气息打在脖颈上,抵在喉咙的手指虚虚勾勒着喉结的形状,向下划过胸口,再到腰线,在大腿侧逡巡一圈后又回到腰间,滑进内衬里轻握住那只正摸着暗器的手。“又是你选的好地方,黑灯瞎火的,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在做见不得人的勾当。说吧,叫我来什么事?”

阴如蓁反手握住方思明的手,却被轻轻挣开了。阴如蓁故作不满:“怎么,你在我身上蹭了这么半天,还不准我摸了?”

方思明闻言,又轻轻碰了一下他的手背才离开。“你每次自己凑上来都没个轻重,我知道什么力道不会伤着你。”

阴如蓁笑道:“我既不怕伤,也不怕疼。”

方思明轻声道:“可我怕你伤着,也怕你疼了。”

阴如蓁沉默了一会儿,说到:“你倒是愈发会说话。可你知道这话教我多为难么?”

“怎么?”方思明不解。

阴如蓁道:“若我对你说,你再也不准做会伤会疼的事,你可会听我的?”

方思明默然,只是将鼻息更深地埋到阴如蓁脖颈处,轻轻蹭了几下。阴如蓁被弄得几乎轻笑出声,他想起月奴似乎也是这么缠着掌门的,自己从前还暗暗惊奇掌门不嫌痒。要不,我也养只狐狸吧。他想道。等回了太阴之后。

两人各自不知想些什么,相对无言。阴如蓁沉默了一会儿,对方思明说道:“方思明,你可能不知道,你身上有一股香气。”

“嗯?”

“我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味道,很淡,但是足够熟悉你的人就能辨认出来。这在一些情况下很致命。”

“……”

足够熟悉。方思明心里一紧。像他这样游走在生与死之间的人,像他这样被太阳照到都会觉得刺眼的人,像他这样在黑暗里苟且偷生的人。任由一个人一步步靠近自己,任由他洞悉自己的所有秘密,任由他轻巧而不自知的拿捏自己的命门。如此说来,我……

“还真是该死啊。”甜蜜和苦涩的感觉在方思明胸膛里愈演愈烈,交织噬咬着,折磨得他几乎窒息。他吃吃地笑了起来。谁会把把毒药当作蜜糖趋之若鹜,把蜜糖当做毒药避之不及呢?大概是那些一无所有得连泥沼中一点污水都要当作琼浆饮下,卑微下作到连他人无意间施舍的一点善意都要惊疑猜忌的可怜虫吧。

苍天慈悲,被折磨得痛不欲生的人终于丧失了痛觉,就像幸福的人大抵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幸福一样。被冻僵的人在烤火时才会惊觉皮肤火辣辣的;你离我这么近,我才知道自己有多疼。

你就不该靠近我。

阴如蓁不知身后这人心里因自己这句话绕了几个弯子,只是听到身后压抑低沉的笑声,心头仿佛被人掐了一把,身体不由得微微一颤。方思明把动静消停了下来,轻声问询道:“怎么了?”

阴如蓁无言以对,怔愣了一瞬,只说道:“有些冷。”

方思明撑开斗笠把身前的人包裹进来,“来我这。”

两人又在原地磨磨蹭蹭了一阵,一会儿说闲话一会儿扯斗笠,阴如蓁有些无奈:“我们在这儿待多久了,还进不进城了?”

 方思明还在后面轻轻蹭着他的脖颈不肯撒手,声音有些含糊:“进城里做什么?”

阴如蓁答道:“到市集逛花灯,还有雁来客栈的老板今日要开几坛埋了十几年的花雕,你要不要尝?”

“十几年的花雕……要嫁女儿?”方思明挑眉,“今天么?”

阴如蓁摇头:“那老板也就比你年长一些,哪来的出嫁的女儿?”

方思明笑道:“这倒有趣。去看看也不妨。”

 



花灯节果然热闹。两人淹没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,两只手在方思明袍子底下握着。阴如蓁牵着那只冰凉细嫩的手活像握了一块羊脂玉,不由得心底发痒,手指不安分地动着,赏玩玉佩似的。阴如蓁折腾了一会儿,方思明却没什么动静,一句嗔怪的话也没有,不由得有些奇怪。方思明仿佛看出他心思似的,忽然凑近与他咬耳朵:“这只手戴上利甲时是万圣阁的,脱了兵器就是你的,别说摸几下,每天给你玩个百八十遍有什么不行。”阴如蓁耳朵上被呼着热气,偏偏他又讲得直白,不免听得耳热起来,也在他耳畔轻笑道:“你这手有什么好玩的,值得我一天折腾百八十遍?”方思明反手抓住阴如蓁手腕,向小臂处摸去,低声道:“这手本没什么特别,需得我亲自教你,你方知这好玩所在。”阴如蓁任他摸着,亦笑道:“不瞒你说,我全身上下没有哪处比得过思明兄风华,却也有几分能取悦人的资本。到时候谁更厉害,还不知道呢……”

两人一路闲扯,忽然有一人拍了一下阴如蓁。阴如蓁回头去看,却是蓝井。蓝井将手背在身后,笑嘻嘻的:“我看背影像你,果然没走眼。”阴如蓁暗暗挣了方思明的手,转向蓝井:“你也来看花灯。”

“花灯?”蓝井摇头,“听说雁来客栈今日有好酒,我是来喝酒的。”方思明突然插了一句:“这雁来客栈名气倒大,金陵一家客栈,引得不少外地客慕名而来。”蓝井说:“雁来客栈百年老店,酒味香醇,价格公道,自然声名远扬。”又道:“可惜以前那对掌店的老夫妇了,我与他们相识,都是好人。”

阴如蓁问道:“这么说来,现在开店的不是他们?”

蓝井叹气道:“是呀,天灾人祸的。听说是那对夫妇携女儿回老家祭祖,路上遇到山贼,将夫妻两人杀了,要将姑娘掳走。那姑娘借山贼不注意的档口从山崖上跳下来,如今尸骨都没找着。”

阴如蓁奇怪道:“怎么就找不着了,不是在山崖底下?”

蓝井说道:“那山崖下是一片村庄,挨着个树林。那日村里有人说看见树林里窜出来个老虎,把一个悬崖底下的东西拖进林子里去了,远远看着像是个人。”

阴如蓁说道:“怪不得找不着人,那一家大概也是没剩亲人了,因此连愿意去找的人都没有吧。”

蓝井却说:“这倒不是。那老夫妇店里雇了一个帮工,不在时就叫他看着生意。那人一听消息就雇了猎户进林子找人,竟没找着。想来是林子太大,那畜牲又不知把人骨头埋哪里去了的缘故。那帮工只带了老夫妇的尸体回来,好生安葬了。如今是那帮工管着这家店,大家都说他白白捡了一桩大生意呢。”

三人说着话,不就便到了雁来客栈,门前被挤得水泄不通,进不去的人大声抱怨着。阴如蓁叹了一声:“这未免人太多了。”方思明已经皱起眉了。蓝井见状咬咬牙:“不成!你们要走便走,我还没喝到酒呢。几十坛的花雕酒,掌柜的说今天一文不收!”阴如蓁惊讶道:“一文不收?才没了东家,现在倒像是在办喜事。”蓝井答道:“我也纳闷。”

方思明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,回来的时候带了一个伙计打扮的人。那伙计殷勤地笑着,在一边说道:“给您几位特意腾了个房间出来,虽然小了些,已差人打扫干净了。”

阴如蓁问方思明:“你认识掌柜的?什么时候去办的?”

方思明言简意赅:“不认识。你们刚刚说话的时候。”

蓝井喜笑颜开:“这才是会办事的。”又意味深长地瞧了阴如蓁一眼。

阴如蓁抱怨道:“哎,我才是大功臣。要不是我带了这个会办事的来,你现在还在门口扒拉呢。”


三人随着伙计上了楼,在一个比一般包间略小的房间入座。伙计问道:“几位要些什么?今天厨房料理了好几尾新鲜鲫鱼,才清蒸了呢。”

蓝井答道:“我要酒,今天开封的花雕。”伙计说道:“好嘞。您要什么下酒菜?不是我夸口,只要客人不点鹦鹉舌之类,小店里什么都有。”

蓝井笑道:“花生就行了。再切一碟猪舌来。你呢?”她伸手戳了戳阴如蓁。阴如蓁对伙计说:“你们这有什么新鲜样式的糕点?”伙计说道:“不是什么新奇款式,胜在用材新鲜——才做的花糕,还是热的。”阴如蓁点头称“好”。方思明没什么兴趣的样子,只说:“我吃你的花糕。”伙计一一记下,就下去了。

不过一会儿就有人来敲房门。蓝井惊奇道:“这么快?”门一开却不是伙计打扮的人。那是个瘦削的年轻人,眼窝深陷,面有菜色。显眼的是他一身过分鲜艳的大红马褂,衬得他面色更加难看。那人向一桌子的人作了个揖,说道:“打搅了,我是这店的掌柜。这房间本不是招待客人用的,方才匆忙整理出来,还请几位海涵。”

阴如蓁起身与掌柜回礼:“这房间十分妥当,有劳掌柜了。”

掌柜笑道:“我已吩咐厨房,酒和菜一会儿加急给几位贵客送上来。”

蓝井说道:“我等皆是慕名而来,听闻贵店今日几十坛女儿红分文不取,先到者得,不知是何缘故?”

掌柜说道:“这女儿红乃是我先前东家得了小姐时埋下,出嫁时拿来宴请宾客的。本就不是拿来买卖的东西。”

蓝井说道:“我从前认识你东家,说话也直,所有冒犯处请掌柜莫要见怪。两位老夫妇才遭横祸,掌柜的就又是门口放鞭炮又是送酒的,恐怕要被人背地里嚼舌头。”

掌柜干笑几声:“那就让他们说去吧……酒是一定要今天开的。”

蓝井问道:“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?”掌柜说道:“不瞒几位说,老东家还在时,我不知上辈子积了什么德,教东家赏识,与小姐订下亲事。”又咕哝了几声:“想来是东家和小姐走了眼,说我老实勤快。唉,我一个没什么本事的……小姐生的和观音似的,再怎么说也要去富贵人家享福吧。”又想起什么似的,道:“让贵客见笑了……我与小姐早定了亲,两边都没什么亲戚家人,因此没什么人知道。若没有那件事,成亲就在今天了。东家很高兴,再三的说那些酒今天要拿出来宴请客人……”他似乎说不下去了,慢慢后退几步靠在门上。

蓝井见状,正欲劝慰他节哀,那掌柜突然驼着背干咳几声,笑道:“这几天虽然忙乱,所幸没出什么差错,今天客人这样多,也算是有排场了。两位高堂都回家了,只恨没将小姐迎回来,我穿新郎服也不好,只好将就穿这件了。”又摇着头轻声说道:“还有一群人上赶着来说什么节哀,真是闹心。”

方思明听老板絮絮叨叨,掏出一袋碎银子放在桌上,笑道:“恭喜恭喜,是他们没眼力见。这是贺礼。”掌柜很高兴地接了,又作了个揖。

老板走后,蓝井摇摇头,附在阴如蓁耳边嘀咕道:“我真不明白他们,死了人反而还要贺喜。”阴如蓁笑道:“不管怎么说,今天这么多人来陪他办这一场,也算是够体面的了。”

一场酒罢,蓝井问道:“你们俩一起走么?”问得是方思明,阴如蓁此时已趴在桌上迷迷糊糊睡过去了。蓝井见状十分好笑:“他怎么这么不能喝。真不愧是下酒菜点花糕的人。”

方思明将阴如蓁半搂着扶起来:“你这话可别教他听见,否则他以后再也不敢点花糕了。他不能喝了,我带他走。”

蓝井点点头,一把抓起剑开门要走,临走前还回头笑着说了一句:“你们还真不得了,上次见面时你们还刚相识呢。”方思明头也不抬,应道:“是啊。”蓝井又看了他一眼,轻声嘀咕道:“真是没趣。”

阴如蓁醒来时发现眼前一片青纱帐,自己正躺在一张绣花床上。他坐起来,发出“嘶”的一声,揉揉太阳穴。有人走过来,递过来一碗水,坐在床边,原来是方思明。阴如蓁接过来喝了,问道:“这是哪?”方思明答道:“金陵的一处小院。”

阴如蓁想了一会儿,突然将碗塞给方思明,把脸埋在枕头上,抬起半张脸瞥眼前人,眯着眼笑道:“你说说,你平时熏的是什么,这样香?”方思明似笑非笑,将他落到脸颊上的一缕头发别在耳后,俯下身去,轻声说道:“这房间平时是白水芝用的。”阴如蓁身下装了弹簧似的一跃而起,差点撞到方思明,他抱怨着:“你这人怎么这样,你房间就没有枕头和床给我睡?”

方思明说:“我房间睡不了人。之前溜进来一个杂碎,被我压在床上……弄死了。床也坏了。”阴如蓁问道:“怎么弄死的?”方思明笑着不说话。阴如蓁顿时来了兴致,扯着方思明袖子催促道:“你快说。”方思明想了一想,说道:“那好。你且装作那个人走近我,我演示给你看。”

阴如蓁跳下床,三两步走到门口。回头看时,方思明已在床上放下帐子。他悄悄地走到床前,随手取下挂在椅子上的一件披风,扔进床帐里。不想里面却伸出一只手一把扯住阴如蓁,丝毫不理那件披风。阴如蓁跌坐进床里。正要坐起身,方思明又将他压倒在床上,欲将他双手按在头顶。阴如蓁眼见无法脱身,索性头一偏,作势要点方思明身上穴位。方思明见状忙躲闪,阴如蓁趁机要逃脱桎梏,却被方思明手疾眼快拉回床上。两人撕扭了一阵,床上被褥乱成一团。阴如蓁一只手被方思明拉着,衣裳凌乱,一头黑发散在枕头上。

他突然大笑起来,扯了方思明:“消停些吧。这房间的主人知道了我们在她床上这样,非气坏不可。”

方思明说道:“她气什么,我还没得手呢。”

阴如蓁又好气又好笑:“得什么手?莫不成溜进你房间的那个真被你如此上下其手了一遍?”

方思明说道:“那个杂碎没摸到床沿就死了——真是冤枉,什么上下其手,我哪都没摸到呢。”

阴如蓁说道:“你休要胡扯,我这衣带腰带是谁解的?快起来,找找我的发带在哪儿。”

方思明从枕头下拎出来一条:“可是这个?”阴如蓁接过来将头发束在脑后。他看着方思明笑道:“我与你正经切磋一场,可好?”

方思明说道:“好。”于是阴如蓁就坐在床上整理衣裳,方思明推门走到庭院中。





两人出了房门分立两侧,阴如蓁站在院门口,方思明则站在院里梅树下。阴如蓁取出怀中铜镜,道:“思明兄,请指教。”方思明颔首回礼,折下一段小臂长的梅花,三两下剔干净幼枝与花苞,说道:“我武器不在身上,以真气包裹花枝代剑。”

阴如蓁知他是怕误伤自己方称未带利器,虽知他无轻蔑之意,心下不由得几分不痛快,心中暗想定要胜他一筹。手腕一动,铜镜裹挟着真气稳稳扎破时有时无的微风,冲方思明飞奔而去。方思明几乎在同时侧身一躲,铜镜直直撞上桃花树枝丫,卷了一尾巴的粉花瓣回到阴如蓁手中。阴如蓁轻握镜颈,赞道:“好身手。”说罢身形一闪,不见踪影。

方思明放眼看去,只见那人背着手立于屋顶上,他盯住那明晃晃的铜镜,料想那人要借地势居高临下,于是便使轻功欲跃上房顶。飞至半程时方思明心中顿觉不对,此刻他身在空中,无着力之处,本是偷袭的最好时候,那人却仍气定神闲并无动作,念至此处,他左耳忽然听到夹杂在风中细微的“呲啦”声,方思明也不去看是什么,当即爆发出一股强有力的真气,将空气如有实质般踩在脚下,硬生生借反力回到原处。同一时刻,一个东西不知何时从庭院一角悄然冲出,向方思明方才所在的位置扑去。方思明定睛一看,竟是个等人高的纸人,若不是方才自己躲得快,此时定要生生受它这一下。那纸人在空中顿了一瞬,转了个方向朝方思明奔来,方思明左闪右躲,与之缠斗起来,心中思忖“这纸人也不知道剪起来要费多少功夫,若是划坏了反倒不妙”,便一个闪身绕道纸人身后,那纸人本就活动不似人灵活,还未转过来便让人得了手,一掌打到桃花树下。方思明趁纸人还未站起的空档,直奔阴如蓁而去。

阴如蓁见状,忙将意识从纸人中撤回,专心应付冲到跟前的方思明。阴如蓁却收了铜镜,不知何时捡来一根树枝,挡下方思明迎面一劈。两人在房梁上你来我往,呼呼作风。方思明看阴如蓁剑法并无章法,时而懒散时而犀利,虽无大家名门的规矩,却时时出人意料,十分难缠;阴如蓁心中亦暗暗称赞,方思明将华山剑法学得透彻,灵动中隐隐带着霸道,不愧是名门底蕴,自成一体,几次几乎打得他措手不及。眼看着方思明渐渐占了上风,阴如蓁向后一撤,从暗兜中摸出四五个纸人,一把甩了出去。方思明几个闪躲,纸人纷纷落在地上。

阴如蓁却道:“我赢了。”方思明亦放下手中树枝,笑道:“胜负未分,你哪里赢了?”阴如蓁指指他的衣襟:“你看。”方思明低头,只见一个小纸人卡在了领口处,有些愕然。阴如蓁见状心中不免几分得意,跃上桃花树笑道:“若是我方才多几分力道,纸人上淬了毒,你可不是现在这个悠闲模样了。”

方思明失笑:“不愧是你。只是你怎知纵使我流血中毒时,没有把握拿下你?”

阴如蓁摇头道:“两败俱伤。”

方思明扔了花枝,抬头看向坐在桃花枝干上的人,好不少年意气,说道:“若能将什么要紧的人物斩落剑下,为我义父立下大功一件,折我一命又何妨。”

阴如蓁不去看他,只半倚在树干上,懒洋洋说道:“你倒是狠。”

方思明微微一笑:“我看你也不是惜命的人。”

“这是什么话,我一命不知短短几个十年,自然爱惜得很。只不过——”阴如蓁蓦然挺身坐起,一扫懒散之态,声音清朗,目光灼灼望向方思明,“若遇无故来犯者,必以此身为盾,为师门斩敌延寿,至死方休。”夜风稍劲,卷下一阵桃花雨,阴如蓁跳下桃花树,信手抹去方思明肩上几瓣粉红。




“干什么去?”方思明倚在树下,懒洋洋地问。

“看花灯。”阴如蓁回答他,“现在应当还有。”

“别看了,这么晚了。回房睡觉。”

“你还真敢说,那是人家白姑娘的房间。再说就一张床,我们俩挤一晚上啊?”

“你在万圣阁待个几天就不想叫她白姑娘了。”方思明嗤笑,“我们都在床上打过架了……睡一晚上也无妨吧。”

阴如蓁瞪他:“越说越胡扯。说起来我今天连一盏灯都没看。”

方思明轻声说:“我明年配你扎花灯。”说着向他的脸颊伸出手去。

阴如蓁轻轻避开,笑道:“明年的事哪里说得准?”

方思明的手停在半空中,良久才放了下来。“罢了。我今晚陪你看灯。”

且待来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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